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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並不屬於這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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你並不屬於這裏

岑檐和徐稔都停下來,彼此對望著。

“你說什麽?”徐稔轉過身去。

“她現在應該在來的路上了吧。”蔣妤桐擡手看了一眼自己的名牌手表。

“你到底想做什麽?”徐稔有點擔心,畢竟自己沒有跟高一的祝訣講過蔣妤桐的事。

“聚聚啊,好歹咱們也是小學同學。”

徐稔看著蔣妤桐那張白得很不自然的臉,閉上眼睛翻了個白眼。

祝訣沒有手機,三人站在校門口等她過來。徐稔都計劃好了,祝訣一下車,就拉著她走。

第二輛公交車在他們面前停下,祝訣一下車,看見三人三種表情。

不耐煩的徐稔,無奈的岑檐,假意熱情的蔣妤桐。

“你們今天結束得挺早。”祝訣覺得氣氛有些奇怪,挽住徐稔。

“蔣敏敏,你真是閑了沒事做。”徐稔不想陪蔣妤桐演戲,直截了當地說。

“蔣敏敏?”祝訣看了一眼蔣妤桐,話音剛落,就被徐稔一把拽走。

“誒?”蔣妤桐喊道。

“你自己吃吧。”沒有解釋,岑檐跟上兩個女生的步伐。

獨留蔣妤桐一人站在原地,她看著三人的背影,輕笑一聲,拿出手機,隨便叫了幾個同學出來玩。

雖然飯沒吃成,但蔣妤桐的目的已經達到了,就是讓祝訣知道自己是蔣敏敏。

自從上次跟徐稔攤牌,蔣妤桐偶爾在學校走廊上遇見祝訣,對方似乎還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,像沒看見她似的擦肩而過。

徐稔這麽能忍?這樣的消息居然沒告訴她最好的朋友?

蔣妤桐不甘心,用小主持的身份,提了岑檐和徐稔的名字,約祝訣出來吃飯。

她要看祝訣驚訝的表情,要看徐稔忍了也沒用的表情。

“怎麽這麽突然?蔣妤桐居然是蔣敏敏?”

“我本來沒打算跟你說,沒把這件事當回事,誰知道她這麽閑。”

“嗯……變化挺大的。”

“但她那夾著官腔說話的感覺還是沒變,別的不說,這官腔倒還真的挺適合做主持人的。”

祝訣笑笑,摟住徐稔的肩,撫平她的情緒:“無所謂,以後少搭理她就行。”

“也是,反正她培訓結束後,就被撤了。”既然蔣妤桐先捅破這層窗戶紙,徐稔也懶得隱瞞。

“哦?是高三的我說的嗎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那換成誰?”

“林曉箏。”

“又是她,我未來的朋友。”祝訣依舊笑著。

“不知道蔣敏敏到底想幹什麽,這一點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樣。”

“對了,高三的我還沒有找到穿越的原因嗎?”

“還沒有,目前線索比較少,而且學習壓力太大了,有點顧不過來。”

“那等到我們高二,你出國上學了,高三的我畢業了,更難找線索了吧。”

“嗯……”徐稔不敢多說,怕暴露,連忙止住這個話題,“那個,你這裏有什麽新發現嗎?”

“沒有,學校學習生活是挺重的,還有幾天就是第三次月考,大家都適應了高中生活,有些一開始成績落後點的都追上來了。”

“你加把勁,哪天把我哥的位置拽下來。”

“這……”祝訣扭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有點距離的岑檐,“我試試。”

再後來隨便聊了些有的沒的,徐稔的心思仍然在祝訣提到出國這件事上。

聽到溺亡新聞沒有害怕,知曉死亡離自己不到一年沒有害怕,唯獨害怕將這件事告訴現在的家人朋友們。

原來比死亡更可怕的,不是漫長的等待,而是分擔。

——你真不打算說了?

一周的固定聯系時間又到,剛背了十篇文言文的祝訣累得眼睛都睜不開,堅強地打字。

——不知道怎麽說。

——這幾天我在想,高二的我精神錯亂的原因絕不單純是你的死訊。會不會是因為我一直以為你要出國,結果你出事了,回想到高三的我肯定知道你即將發生的事,卻被你瞞著,所以才徹底崩潰?

是黎語兒那天的回憶給了祝訣啟發。

當厄運出現,多數人會隨著時間的推移,逐漸選擇接受,可若得知厄運或許是可以改變的,就不那麽容易接受了。

——有點道理,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,一旦有人知道就會導致我剩下的日子更像倒計時,看見他們為我擔憂的臉,就像在提醒我“時間不多了”。

——我明白。

你要不要學游泳?

對話框長久地沒跳出新消息,祝訣摩挲著鍵盤,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。

——垂死掙紮嗎?

電腦這頭的徐稔笑了。

——可以學一學,反正沒有壞處,如果真的能靠游泳救你一命呢?

——嗯,我有空報個班。

為了安撫祝訣,徐稔還是答應了。

——其他沒什麽事了,我接著背書啦。

——就快第三次月考了吧?

加油。

祝訣盯著屏幕上這兩個字很久,疲憊的感覺減少很多,又一頭紮進書堆裏。

就連上廁所都在捧著語文書背,跑操時把英語單詞寫在手心裏,背了擦,擦了寫,祝訣掌心的紋路被擦拭得模糊,透著灰黑色。

而自習課或者中午晚上這種一整段的時間,祝訣則是用來做理科題,解題思路的完整性很重要。做久了就背文言文,換換腦子。

祝訣留起稍微長一些的指甲,在上課犯困時,掐進自己胳膊的肉裏。

“你這樣下去吃不消吧。”嚴冀幫祝訣寫了兩道數學題,把草稿紙推過去。

“沒事。”說著,祝訣又灌了一口咖啡。

又是新的一周,祝訣站在熱水房裏,撕開速溶咖啡的袋子,白褐色粉末傾斜著流進杯子,殘留在杯壁上。

思緒放空,接完水祝訣用勺子把咖啡攪拌開,浮沫四處飄散。

“水怎麽又這麽低溫度。”有個女生站在祝訣身邊,彈了彈她的咖啡包裝袋,轉向祝訣,“這能泡開嗎?”

“能。”祝訣看了她一眼,是蔣妤桐。

“你怎麽魂不守舍的,上次在書店也是,沒什麽精神。”

“被拿來當談資當然沒精神。”祝訣掏出紙巾,擦掉杯口的咖啡粉末。

“隨便聊聊的,哪兒知道你聽見了。”

重點在“不知道你聽見了”,而不是“我們不該在背後隨便議論你”。

果然是蔣敏敏一貫的以自己為中心的作風。

“哦。”祝訣端起杯子,打算離開。

“考不好是因為徐稔之前的事嗎?”蔣妤桐對著祝訣的背影,提高了音量。

“隨便你怎麽想。”祝訣沒回頭,扔下這句話就走出了熱水房。

“回來了?剛剛方修時找你。”嚴冀擡頭看著走到座位邊上的祝訣。

“他找我還是英語老師找我?”祝訣有些緊張,方修時一般不怎麽主動和別人搭話。

“應該是他自己吧,不然直接讓我轉達就行。”

“好,放學後我問他一下。”

“你沖個咖啡沖這麽久?”

“沒有,碰上一個同學。”

“你現在不是不記得這兒的同學嗎?初中同學?”

“小學同學。”祝訣想到些什麽,“你認識嗎,叫蔣妤桐。”

“聽過,在林曉箏之前,原本的小主持人。”

“所以你知道她被換掉的原因嗎?”

“不知道,當時也沒多少人在意這個吧。”

放學後,祝訣拉住剛從辦公室回班級拿書包的方修時。

“你今天找我?”

“嗯,你周六和岑檐在一塊兒?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祝訣驚訝。

“我上個星期在快餐店看見你倆了。”

“這樣啊,那應該是上午吧。”

“你怎麽知道?”這次換方修時驚訝了。

“因為其實有三個人,只不過林曉箏早上要上補習班,她一般下午才來。”

“林曉箏啊。”那個隔壁班的女生,方修時想起她蹲在窗框上呆滯地和自己四目相對的樣子,輕輕地笑出聲。

“是啊,說了半天還沒說到點子上,你問這些幹嘛?”

“我可以參與嗎?我要是來,會提前告訴你的。”

“你是說,來一起做作業嗎?”

“嗯,如果可以的話。”

“可以是可以啦,只是我現在的狀況你應該也看得出來,在快餐店裏一般是岑檐和林曉箏教我做題,林曉箏的藝考培訓沖刺也要開始了,所以如果你是需要什麽幫助,只能找岑檐了。”

“我也可以幫你們,我只是……不想在學校裏寫作業。”

高三沖刺階段,語文老師經常在周末來學校裏開會。

“那語文老師呢?”

“我說我和岑檐在一塊兒,他不會不同意的。”

祝訣點點頭,多一個人對她來說並無大礙,雖然對方是自己根本沒說過幾句話的同學。

“好,那你哪天要來就跟我說吧,我告訴你時間。”

“就第三次月考結束後的那個周六吧。”方修時難以掩飾小小的激動情緒,抱著書包步伐輕松地離開了。

第三次月考成績放榜的那天,祝訣坐在位置上祈禱了很久,才擠進後黑板那片人群裏,扒在大榜上看。

自己很好找,班裏倒數第一個。

這次進步了一百名左右,年級在六百多名,祝訣沒有想象中的開心,反而更加緊張。

雖說有了一定的進步,但能不能把握住這些名次不後退,才是最大的難題。祝訣能感受到自己最近學得越來越吃力,仿佛腦子的容量只有那麽大,學了新的,就有一部分舊的被忘記。

“這是因為你之前沒接觸過,靠死記很容易忘的。”周六下午,趁方修時還沒來,岑檐分析道。

“現在沒有時間去理解記憶了。”祝訣雙手撐住額頭,劉海飛起來,很是滑稽。

“不能太著急,你不能光想著快速回到沒穿越之前的水平,否則就算哪天考進前一百,也可能只是曇花一現。”

“我怕我瞞不住,一段時間考不好,還能說是因為舊病覆發導致狀態不好,如果直到高考之前還這樣,我不知道還能用什麽理由。”

“非要一個理由嗎?”岑檐平靜地看著祝訣,“高考之前,人人都只顧自己了,你怕什麽?這些同學高考後都不一定會再聯系了,你怕什麽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我高一認識的祝訣,什麽都不怕,哪怕結果是錯的,也從不在乎別人怎麽想。”岑檐認真地看著女生有些崩潰的眼睛,女生的情緒一點點平覆。

祝訣之前是不怕的。不怕一塌糊塗的成績,不怕徐稔的噩耗。她總覺得她能回去,這一切都不會持續太久。

可是如今,每一個睡不著的深夜,她漸漸意識到自己在慢慢適應穿越後的生活,這讓她恐懼,會不會永遠回不去。

為了消除這份“適應”,她拼了命地學習,不放過任何可以尋找線索的機會,就是為了時刻提醒自己——你並不屬於這裏。

一旦習慣,從前的一切都再無可以改變的希冀。

“我知道。”祝訣盯著眼前的試卷,“我現在和以前是不是很不一樣?沒有以前好?”

“不一樣,但不能說沒有以前好。”岑檐寬慰女生,“高一的你遇事冷靜,但太淡漠了,現在的你反而更……生動。”

生動。

是有情緒的、會害怕、會慌亂的人。

“是嗎。”明明沒和穿越前的自己隔什麽時間,高一的自己對祝訣來說,卻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。

一定有什麽關鍵因素,導致這樣的改變。

“嗯,而且沒什麽好比較的,不論性子淡漠還是生動,祝訣就是祝訣。”

岑檐眼神溫暖,祝訣的心緒如秋末的最後一片楓葉,落在地上,被柔軟的泥土接住,融化。

快餐店的門被推開,方修時一身服服帖帖的小西裝,雙手時不時擺弄著西裝上衣的下擺,尋找一陣後,坐到岑檐旁邊的位置上。

“同學,我們這兒雖然是西式快餐店,但你這是來吃牛排的嗎?”祝訣被岑檐那一番話勸解後,心情好了很多。

“我爸,出門前非讓我穿成這樣……他就這個樣子,古板得不得了。”

祝訣和岑檐想起語文老師的穿衣風格,不約而同地低頭笑了笑。

“做作業吧,我們也還沒開始寫。”祝訣把自己不論會不會的題目都嘗試著寫了解題過程,有些勉強算出了答案,有些僅有被腰斬的幾行算式。

岑檐熟練地接過她的練習冊,開始標註她的解題過程。

這裏不該用這個公式,那裏理解錯了題目的意思……這樣一套下來,祝訣做其他類型題目的速度也快了很多。

方修時左看看右看看,遲遲沒有動筆。

“你看什麽呢?”岑檐忍不住問道。

“林曉箏沒跟你們一起嗎?現在下午了。”

祝訣聞言,擡頭看著方修時,心裏打了個壞主意。她故作可惜地說:“林曉箏今天不來。”

方修時被小西裝撐起的平直肩膀,明顯地垂了下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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